去拉萨吧 去寻找诗和远方

　　选择从丽江直接搭乘飞机去西藏，最直接的理由是机票便宜又省力，经不起滇藏线的折腾，又没有骑行搭车的热血，也不觉得多浪漫，比起住行的艰苦，没东西吃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可惜忘了一点，进入藏区还谈什么吃？

　　关于高原，总存在着种种令人生畏的传说，洗澡都成了敌人。之前去过康定藏区，在 4000 多米的贡嘎山上又跑又跳都安然无恙。那是自然，我这种平时走两步楼梯就喘的人，来西藏倒是对了，除了轻微的头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机场大巴停稳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布达拉宫，像第一次在埃及看到金字塔，那种课本上的世界遗产突然在眼前冒出来的不真实感。它高高在上，辉煌耀眼，满大街上都是转经的人们，咿咿呀呀的，戴着帽子口罩，穿着藏式长裙，坐在小三轮车上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一刻竟然莫名鼻酸。

　　联系了在 airbnb 上的房东旦增大哥，一步一喘地走到布达拉宫不远处的藏式民居，落满阳光小小的院子，旦增穿着一件橘黄色的连帽衫，热情地给我泡上一杯玫瑰茶，转身忙着打扫卫生起来。他才 23 岁，老家是日喀则的牧民，家里有几百头牛羊的那种大户（一头七八千自己算去吧），长得有点刘烨的感觉。这套房子是爸妈出资买的，自己住太大了，就拿多余的房间做客栈用。

　　和另一对北京来的小夫妻同样，我第一个问题也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 airbnb 的？

　　旺季已过，我一人独占了四张床的宿舍，晾衣服的露台需要从窗户翻出去，隐约感觉到稀薄干燥的空气和散漫的阳光，单刀直入地罩过来。四周都是白色的藏式小民居，这个村子之前是从布达拉宫下拆迁过来的，家家户户墙头飘着经幡和风马旗，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拉萨的感觉，是因为 " 风 "，旗子被吹得鼓鼓当当的声音，令人仿佛生活在云端，圣城便这样诞生。

　　跟一般的首府相比，拉萨城的确不大，每天出去坐巴士，动不动就经过布达拉宫好几次，时间久了，就跟在开罗自家阳台上能看到的金字塔一样，走下神坛，成了一处不能再普通的景观。

　　藏民从远处一路磕长头过来，一步一叩首，只听清脆的 " 啪 "

一身，整个人扑到在地上。为了防止手掌擦伤，往往会垫两块板子，但鼻子和额头全是黑的，起先还以为是当地类似印度海娜般的手绘艺术，后来才发现是磕长头粘的灰土。杨显惠的《甘南纪事》里也记录了不少这样的故事，年轻藏族男女偷偷私奔去西藏磕头，一年后抱着娃娃回来，木已成舟，就顺其自然获得长辈们原谅了。

　　旦增家就长住着几位大城市来的虔诚朝圣者，高高大大的北京小伙跟我住一间，每天挟着一块垫子出门磕头，直到天黑才回来，神采奕奕。另外两位湖南姑娘是吃斋的，隔几天去附近玩一圈回来磕头，晚上提着一包白馒头回来，就着榨菜下饭，" 看我们吃素的精神气多好，自从我吃素以来 ……" 我并非肉食爱好者，也不排斥任何宗教，但对于这种劝诱还是有点敬而远之，害怕套上宗教的名目来说教别人。

　　对我这样一种贪图安逸的旅人来说，呆在城市里慢悠悠地喝茶逛马路，看看当地人的生活，远比跋山涉水去看自然风光更有吸引力。

　　在中东就深深感受到，宗教气氛浓郁的地方，人们的生活习惯也是惊人的一致，不存在什么参差百态。一样地转经磕头，一样地喝甜茶酥油茶，一样的穿着打扮，还有最终极的，一样的信仰。

　　每天傍晚，我会走去八廓街，跟着大家顺时针转一圈大昭寺，人们步伐缓慢却稳健，脚底像是生出一股磁性，与大地紧紧相连。有时候故意逆着人潮，那就能看到转经藏民的脸，许多人带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藏在阴影当中念念有词。

　　当然，在这里还能看到不少细皮嫩肉的面孔，老远从大城市里飞过来的朝圣者。有一对母子，男孩才十多岁的样子，像是香港来的，因为磕的是绕大昭寺一周的长头，没法用一般的垫子，于是各自身上套了个大麻袋，伸出两手和脑袋，就这样一鼻子灰、旁若无人地磕起来。

　　早晨呢，有时跑去大昭寺附近的光明港琼甜茶馆。

　　第一回不懂行情，一个人买了三磅甜茶，去茶水间送票，交 20 块钱押金，接过整整一热水瓶的甜茶，这要喝到何年何月啊。

　　找了个角落，和几位当地藏族妇女拼桌，她们似乎把这个拥挤喧闹的地方当作闺蜜聚会的好场所，各人从小提包里掏出个五花八门的小杯子，" 还是自己带着干净。" 跟她们聊过后知道，一般自己来喝茶，不用先去收银台买票，只需拿个杯子坐下，自然有斟茶的服务员过来倒，7 毛钱一杯，钞票摆在桌上就行。

　　几位妇女都对我充满了好奇，千里迢迢从南方跑来，不急着去布达拉宫，也不去纳木错羊湖，偏偏跑来跟人挤着喝甜茶。我简单地说了自己的行程，本打算去尼泊尔和印度，但是口岸因为地震关闭，只能走另外的路线。

　　" 我们每天就过着接小孩、上班回家，两点一线的生活，都熬成黄脸婆了。可我还是好想去韩国看演唱会啊，我是 big bang 的粉丝。" 其中一位胖胖的大妈憧憬着说道。

　　" 我想去日本啊，我儿子也是，可喜欢动漫，可惜我们没有护照去不了呢。"

　　另一位长相清秀的阿姨接过话，" 算啦，梦想就当是梦想吧，可能一辈子也实现不了咯。"

　　" 来来来，吃油饼。" 她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个令人遗憾的话题，掏出包里自带的饼子塞给我，示意我蘸甜茶吃。

　　对我而言，西藏那些寺庙里的味道和气氛只让人恐怖、发怵，阴森幽暗，五光十色，栩栩如生的佛像身上穿金戴银地披满了东西，灵塔上镶满绿松石、红珊瑚、蜜蜡等宝石，外面镀金，佛像额头前有镶着好几克拉的大钻石，跟闹着玩不要钱似的。

　　当然，它们都来自信众的崇拜，也应当被视作藏传佛教的一种艺术，只是一边逛一边就想念起京都充满古意、朴素的寺庙，" 和寂清静 " 四个字是佛教对于我来说最喜欢的那部分。

　　对很多人来说，西藏可以净化心灵、如此神圣，却只让我感到痛苦，自身的、对别人的、无能为力的。但也庆幸抱着平常心进入拉萨，没有盲目地自我感动，没有无端地热血沸腾，我选择做一名冷静的旅人，至少还有阳光与甜茶。们，咿咿呀呀的，戴着帽子口罩，穿着藏式长裙，坐在小三轮车上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一刻竟然莫名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