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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张岚:《沂蒙山里常青树 》
2020年04月01日 15:30 文化历史 来源:游金地 编辑:张子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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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文章,作者:张岚,审核:何良庆)


     初秋的一个细雨天,我走进了位于费县大田庄乡五圣堂村抗大一分校驻地旧址。与许多人一样,费县的大青山我曾多次瞻仰,不仅对抗日战争时曾发生于此的“大青山突围战”耳熟能详,更知道被誉为沂蒙山红色符号、唱遍大江南北的《沂蒙山小调》是抗大学员在此创作而成的,然而,对于深藏于蒙山深处的抗大一分校驻地旧址,我却是实实在在的第一次走近。


    蒙蒙细雨氤氲,山色五彩缤纷。车子顺着崎岖的山路前行,在转过了又一个山头时,陪同的县宣传部刘部长指着前方说,很快就到了。举目望去,一棵巨大的侧柏如一位英勇的战士,直冲云霄,细雨为其披了一层薄纱,但那份英武之气隔了不近的一段距离还是能感受得到。



树冠分成三部分,最中间的部分笔直向上,两侧的树枝却紧贴着大地。走近细看,枝繁叶茂的树中间,那光洁婉转的枝条,有着不屈的精神,大树的旁边,一块黑色的石碑上写着“抗大一分校驻地旧址”几个字,在它的旁边,同样立着一块“古树名木”的石碑。据刘部长介绍,这棵有千年树龄的侧柏,曾是抗大一分校学员学习、生活的场地,它见证了那段血与火的岁月,更见证了蒙山之间传颂着的军民故事。树的对面,就是一分校的校舍,院墙上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黄色繁体字在细雨中格外清晰。“吱呀”一声推开校舍两扇黑色的木门,著名的大青山战役,连同那段逝去近80年的血与火的激情岁月以及岁月中血浓于水、生死与共的军民鱼水之情,便扑面而至。 


(一) 


“一场壮烈的拼杀,换取了几千人转危为安。”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这样评价大青山突围战。  

  1941年7月, 冈村宁次调任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后,大力推行“肃正建设三年计划”,先后推行了5次“治安强化运动”,对“未治安区”(抗日根据地)实行野蛮的“三光”政策,使抗日根据地难以坚持。在1941年、1942年两年时间中,日伪军对山东抗日根据地出动千人以上的“扫荡”70次,其中万人以上的大“扫荡”9次,山东抗战进入到最艰苦,最困难的时期。 


  “派兵去山东”。在毛泽东的决策下, 115师师部和主力部队在罗荣桓、陈光的率领下陆续挺进沂蒙,并在费县聂家庄驻扎二个多月。115师与山东纵队并肩作战,由原来的不足一万人发展到了1940年的7.6万人,先后取得了郯码战役、白彦战斗、抱犊崮反“扫荡”、天宝山讨逆等一系列战役、战斗的胜利。  

 

1939年11月15日,成立于1936年6月的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之一的抗大一分校3000余人,在校长周纯全的带领下,历时43天,行程三千余里,由太行山南麓神郊村东迁沂蒙山,于1940年1月5日抵达了东高庄,从此开始了在山东敌后办学的艰难历程。抗大学员都是部队德才兼备的排以上干部。 

  

 

大青山突围战是一场敌我力量对比异常悬殊的险恶遭遇战,更是由抗大主导的一场著名战役:1941年11月30日,日军独立混成第10旅团及周围据点的日伪军,从北、东、南三面对大青山地区进行“清剿”。凌晨时分,抗大一分校五大队一中队,在蛤蟆石沟打响了大青山战斗的第一枪;由梭庄向大青山一带转移的抗大一分校、山东分局、一一五师和省直工会、姊妹剧团等2000多名机关人员,也在到达五道沟时与敌遭遇,发生了激战;同一时间,抗大一分校、山东党、政、军机关近六千人全都涌进了这狭窄的南涝坑山凹里,而这近六千人中有战斗力的人员仅有六百余人,其余的全是非武装人员。而此时,北、东、南三面的敌人越逼越近,随时都有被敌人合围的危险。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抗大一分校校长周纯全沉着冷静,毅然担起了指挥突围的任务, 我方虽然遭受重大损失,但在当时情况下,近6000人的庞大队伍,仅靠几百人的低劣武装,抗击5000武装精良的敌人,在抗大一分校的掩护下,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了绝大部分人员的安全突围,成功保卫了山东省党政军机关。战斗中,我抗日军民表现出的舍生忘死、气壮山河的英雄气概和许多动人故事可歌可泣:


抗大一分校毕业后留校任五大队二中队队长、被誉为“英勇善战的知识青年”的邱则民,率领的区队陷入敌人重围,学员大部分牺牲,他也身负重伤,机枪手牺牲后,抱起机枪,猛扫敌群,弹尽后,毅然砸毁机枪,跳崖殉国;时任抗大一分校五大队二中队指导员的程克,在南北陡山完成阻击敌人任务后,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边打边撤,弹尽后退到李行沟的一个院内被敌人包围。面对敌人明晃晃的刺刀,程克抱住一个日本兵,狠狠地咬掉了他的耳朵,被涌上来的日军连刺数刀,最后的18名学员也冲了上去与敌人扭打在一起,全都血染李行沟;年仅十九岁抗大一分校校部司号长齐德,全身多处负伤,肠子都流了出来。此时正是我军突围的关键时刻,齐德强忍剧痛,把肠子塞进肚子,毅然吹响了鼓舞士气的冲锋号。战后,周纯全前往看望重伤员时,对他说:“是你的号声赢得了战斗的胜利!”由于伤势过重,在转运途中,不幸牺牲……  


  在这棵千年侧柏前,听着县宣传部刘部长的讲解,我在想象那个年代,想象那些年轻的脸庞和沸腾着的热血。青山作证,他们把对祖国的忠诚和热爱连同生命一起,奉献给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化作了山顶、身旁的松林,永远常青在这片红色的热土上。


(二)


迟浩田将军曾说过:沂蒙的山是英雄的山,沂蒙人民是伟大的人民,沂蒙红嫂是伟大的母亲。


抗大一分校在费县驻扎了近三个月,与村里的老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当时最受欢迎的还是抗大一分校文工团。他们被学员和干部群众称为“抗大之花”、“文艺游击队”。那时候村里的林传成只有9岁,每次文工团演节目,都让群众坐在最前面,干部学员坐在后面。那时候,山里的孩子生活清贫,文化生活更是单调,观看文工团演出节目在他们看来如同是盛大的节日。孩子们一早便守候在现场,有的坐在高高的枝丫上,有的头上戴一顶枝叶编成的帽子玩捉鬼子的游戏,大一点的孩子还会帮着八路军一起挂灯笼、栽柱子。在林传成的记忆里,这些八路军哥哥姐姐叔叔们和蔼可亲,他也喜欢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们。让林传成记忆最深的是,这些文质彬彬的“军人们”一有时间就跟他一起学说当地的方言土话:“恣得不得了”“干就好上干”、“大上午头里”“夜天晚上”……每当听到他们用当地方言跟他说话时,林传成就感觉这些人就是自己家的亲人。


其实,这些人中的许多人,跟林传成同吃同住。那时,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住着抗大学员,林传成的家里就住着一个班。他清楚地记得,在繁忙的打仗间隙,他们帮着家里挑水、推碾、抬土、劈柴、喂牛……只要是农家人的活,他们总会抢着干。记得校长周纯全因疲劳过度病倒了,工作人员在河里摸到了一只甲鱼,做成汤送给他滋补身体,当时林传成的奶奶也生病了,周纯全就让工作人员把甲鱼汤端给了林传成的奶奶喝。奶奶病好后,逢人就讲:我的病好得这么快,多亏了咱们校长。还有一次,周纯全校长的旧伤复发后高烧不止,警卫员王大发从外面抱回来一个西瓜,周校长问瓜从何处来,小王就说是从老乡地里摘的,周校长当时很生气,严肃地说:“小王啊,一个西瓜不是大事,但性质却很不好。这个摘和抢,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人民就是我们的水,我们就是鱼,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才能体现一家亲啊。”听了校长的话,小王忙把瓜送了回去。

  


 那时的生活清苦,能吃的东西不多。林传成记得,八路军吃得最多的就是高梁饼子。可这高梁饼子放时间长了,就会变黏发酸。为了不浪费,战士们总是先吃那快要变质的饼子,把好的留着下顿再吃。林传成的母亲看到了,很不忍心,就经常用自家的粮食做了好的给换过来,为了让学员们吃得安心,她就给学员们说:“这些变酸的饼子留给俺是有用的,俺把它掺到煎饼糊里,烙煎饼的时候就不会粘鏊子了。”为了节约粮食,更为了不给乡亲们增加负担,抗大学员每天只吃两顿饭。有时连两顿饭也很难保证。文工团里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团员,像傅泉、乔志学他们,当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饿极了就跑到村边的这条小河里捉鱼虾吃。有一次,傅泉捉住了一只螃蟹,这可比小鱼虾大多了,乔志学就过来跟他抢,傅泉可舍不得,可就在这时,他听见校领导在喊他,也顾不上跟乔志学抢了,张口把螃蟹咬掉了一半,另一半扔给乔志学就跑了。


困难的日子让战士们吃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于是便有了“方兰亭买小女儿的故事”:1940年是个灾荒年。国民党军队、日本兵和汉奸到处抢劫,人民生活极端困难。八路军不忍加重人民负担,只能吃糠咽菜,干部、战士个个面黄肌瘦。家里当时住着115师后方司令部的一个班,方兰亭心急如焚。那时,方兰亭担任妇救会长,她做地下交通员的丈夫牺牲后,独自拉扯着三个女儿生活。人都说,天下老人疼小儿,那一年,最小的女儿小兰已经5岁,虽然瘦弱,却伶俐可爱,方兰亭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要多宝贝就有多宝贝。但每当看到战士们打仗回来,只能吃糠咽菜时,方兰亭心里就非常难受。她总觉着不能叫战士们流血吃糠。可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哪里去弄粮食呢?无奈之下,她想到了自己的亲骨肉。私下打听了一个人家,偷偷把小兰卖给了这家当童养媳,换回了20斤谷子。临走的时候,小兰拉着她的手大哭不止:“妈妈,您不要小兰了?小兰好好听话,我可以少吃一点。妈妈您带我走吧,我害怕啊。”听着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方兰亭心都碎了,虽然苦点累点,但女儿长这么大,却从没有离开过自己。万般心酸的她只好蹲下身子搂着小兰说:“小妮,听话,过几天妈妈再来看你。”回来的路上,小脚的她,背着20斤谷子如同背着千斤巨石,走几步停一停,然后靠在石头上哭一会儿,眼前总是晃动着小兰追她时的身影,十几里的山路,方兰亭硬是走了大半天。



回来后,她连夜把谷子磨碎,掺点糠菜烙成了煎饼。第二天早晨,饥饿的战士们捧着香喷喷的煎饼,边吃边问:“大娘,您从哪里弄来的粮食?”方兰亭强笑着说:“快吃吧,大娘出去借的,等下来新谷子就还他。”战士们高兴地跳了起来,连声说,大娘,您太伟大了。可战士们发现活泼可爱的小兰不见了;平时打仗回来,小兰总是跟在大家的身后,大哥哥长大姐姐短的,可整整三天了却没见到她的人影。战士们正在焦急纳闷,部队首长来向战士们说明了事情的真相后含着泪说:同志们,百姓们宁肯卖掉自己的骨肉也要让咱们吃饱肚子好打鬼子,这是什么感情?这是比血还浓的鱼水之情啊。听着首长的话,战士们个个抱头大哭,跪在方兰亭面前,齐声喊“娘”;然后把身上的零用钱凑起来,千方百计托人把小兰赎了回来。方兰亭阻拦不住,也被战士们的真情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当部队首长激动地说:“自古都说爱兵如子,实在是爱兵胜如子啊。”从此,方兰亭“爱兵胜如子”的事迹,在部队广泛流传开来。战士们感到她比亲娘还亲,都称她是“革命的母亲”。


(三)


亲历过大青山战役的荣斌是抗大学员中的鲁中军区教一旅附属三分所的卫生所长,他带领73名伤病员奉命分散在山高谷深、怪石林立的大青山周围与敌人周旋了3个月。一回忆起往事,荣斌老先生便滔滔不绝地畅谈了起来。


大青山一带地势险峻,分布着六七个小山村,大的不足20户,小的仅一两户,73名伤员,平均每家要掩护2名以上,最初荣斌还担心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群众会不会不愿意接受这么重的任务。但当伤员到达后,抬的抬,背的背,七十多名伤员不一会就被老乡们一“抢” 而光了,甚至个别没“抢”到的,竟跟村里的干部吵嚷起来。


那是一个非常时期,鬼子喊叫着:“藏八路的人家,杀光;救助八路的村庄,烧光;对每一片山、每个村采取梳篦式清剿;汉奸、日军、伪军、土匪、反动派、还乡团、地主恶霸四处游荡,探听风声,鬼子不时扫荡;任何走漏风声的细节都会带来生命威胁。有不少房东为养伤员而惨遭杀害,甚至为一名伤员而受灭门之灾者很多。因此,救护伤员时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刘部长说,最让人感动的是小布袋峪的刘苦妮刘大娘一家。



小布袋村住了20名伤员和一个医疗组,刘大娘是该村的党支部书记,这次她家一下负责了5名伤员。刘大娘说:“我们小布袋村是著名的堡垒村,我的老伴是村长,唯一的儿子铁柱是民兵队长。我不带头谁带头?”刘大娘不但掩藏好自家的伤员,把全村20多名伤病员都挂在心上:“伤员在,我就在,伤员亡我即死”“誓与伤员共存亡”。刘大娘他们把伤员或藏在地窖、或藏在堤堰里,还有的藏进了墓穴,敌人清剿时一次次都扑了空。狡猾的敌人在又一次扑空后却住了下来,把帐篷就扎在刘大娘掩藏伤员的洞口附近。藏在洞里的伤员们都能清楚地听得见鬼子的脚步声、谈话声。同志们都很担心,但刘大娘认真地说:“大家都别怕。洞顶是块大石头板,不容易被发现,就是被发现了,也要沉住气,一切都由大娘我和你们的马大爷负责。”在藏了两天一夜后,马大爷对老伴说:“咱们都是党的人,也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我现在就去应付鬼子,你派人通知儿子把鬼子引开。


”当时,刘大娘的儿子铁柱正带着5名民兵藏在西山腰,接到报信后接连向鬼子开枪,打死了几名哨兵。暴怒的鬼子出兵追杀,铁柱和同伴便引着敌人爬山越岭,最后全部牺牲。临牺牲前,铁柱望着家的方向喊了一声:“爹,娘,儿子对不起你们。来世让我还做你们的儿子吧,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们的。”



找不到伤员的鬼子恼羞成怒,抓住村长马大爷百般拷问:八路在哪?伤员在哪?滴水成冰的日子里,他们把马大爷绑在村口的大柏树下,把一桶桶的凉水泼在马大爷的身上。沂蒙山的冬天冷,冷得滴水成冰,山风一吹,棉衣便成了一块铁板,又硬又冷,稍一低头,尖利的冰碴子就把脖子扎得血肉模糊……但无论怎么拷问,马大爷硬是什么也不说。日伪军见什么也问不出来,便把村里人家的家具搬出来,倒上汽油点上火,把马大爷扔在火堆里活活烧死了,附近柏树的枝丫也在这时被烧坏了许多。解放后,刘大良家门挂上了烈士门牌,当组织问她有什么要求时,她认真地说:“俺就一个要求。组织到村里的时候,能过来跟俺说说话俺就知足了。”大娘的“要求”,让在座的人无不落泪。


八百里沂蒙,在八年抗战中,像费县的转顶村、平邑的西石崖村、沂蒙的东庄子村、五孔桥村等许多村庄都被鬼子制造成“无人村”:上百户的村庄被烧成焦土、妇女被奸杀、青壮年被抓去做了苦工、壮丁,但敌人的残暴却阻挡不了群众们救助伤员的决心和热情。


“我的命是费县大青山的老大娘给的,如果不是大娘给我天天送饭,我早就饿死在那个滴水成冰的山洞里了。”1983年回山东看望战友的原抗大一分校二大队政治教员周抗,站在五圣堂村抗大旧址的侧柏前深情地说。原来,在大青山战役中,周抗腿部负了重伤,为了养伤和大部队的安全,部队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留下了必备的枪支弹药和干粮。寒冬腊月,山上的冷、山洞的寒,体弱的身子怎么抗得住?周抗回忆说,那时多亏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娘,从家里拿来干草铺在山洞里,还把儿媳妇结婚时娘家陪嫁的唯一的一床棉被抱到了山洞里。迈着一双小脚,走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每天冒着生命危险为他送饭。因为体弱高烧不退,部队留下的药早就用完了,夜里的山洞里更是奇冷无比,虽然有大娘的被子,但高烧仍然不退,最重的时候周抗全身抽成弓形,连他自己也认为必死无疑。


“这些该天杀的小鬼子,造的什么孽啊。”每天,大娘一边给周抗喂饭一边心疼地掉泪。没有药,老人就用一些沂蒙的中草药如初夏开的金银花、秋天长的金银花根上的菌蛾子,端午节刨下的翻白草、还有圆圆的土鳖子,沂蒙山特有的山蝎子,把这些沂蒙中药混在砂锅里熬上三次,把三次的药水混在一起,一天喝两回,早晚各一次。每天,大娘把药水揣在大襟棉袄里,送到山洞里。沂蒙冬天山高路滑,一场雪后几十天不化,小脚的大娘每次出门就拿一根拐杖,背一个背篓假装拾柴,每天两次,终于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解放后,周抗曾多次回来寻找大娘,但青山依旧在,大娘却遍寻不到——蒙山深处,处处都有这样的大娘,但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一个。于是,周抗便把沂蒙山所有的母亲都认作了自己生命中的“娘”。


时光荏苒,78年过去了。郁郁葱葱的大青山里,珍藏着一部气壮山河的英雄史诗;泥土下,掩埋着战士们为革命牺牲的铮铮铁骨。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无不深藏着革命战士英勇机智、不怕牺牲的精神。“拿命换来的胜利突围,缅怀那段历史才能继往开来。”风过处,大青山深处总会回荡着这样一种坚定的声音。



“十年的沂蒙,滨海十年的岁月,是沂蒙山的小米煎饼养育了我,当我负重伤的时候,是费县的人民挽救了我的生命,是十年的革命斗争锻炼了我,我永远不会忘记沂蒙山的那段岁月”。在侧柏的石碑前,刘部长给我讲述了原国家领导人谷牧在自己回忆录里的一段话: 1941年11月30日,28岁的山东分局秘书室主任谷牧在大青山突围战斗中经受了生死考验。在此前的柳红峪战斗中,他胸部负伤,肋骨骨折,躺在担架上随部队向大青山转移。战斗打响后,在石门西山遭遇了敌人,为了不拖累部队,他坚持单身藏进一大垛高粱秸里。敌人先后3次到这附近搜查,不断用刺刀朝高粱秸垛里乱捅,也没被发现。谷牧后来回忆说:“北有平型关,南有大青山。当时身上如果带武器的话,很可能就开枪射击,和敌人同归于尽了”。天黑下来后,敌人撤退了,谷牧从高梁秸垛里爬出来,硬撑着爬行了很久,才被地窖里的沂蒙老乡发现。


由于机关不断转移,领导决定把谷牧同志安排到敌占区小言店养伤。村里的堡垒户胡大娘把谷牧藏在自家放杂物的一间耳房里,为了让他早日康复,胡大娘把家中很少的面粉和仅有的鸡蛋做成鸡蛋面给他吃,看到谷牧同志身子实在虚弱,又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杀了。杀母鸡前,老大娘先给母鸡喂了一把粮食,然后虔诚地对着母鸡念叨:“鸡,鸡,你别怪,你是阳间一盘菜。俺杀你不是因为你不下蛋,是咱的同志身体太弱了。”熬成汤后每次在饭里舀上一勺。看到缺吃少穿的大娘把自己宝贝的鸡都杀了,谷牧同志难以下咽。大娘总是安慰他:“孩子,快吃吧,养好了伤才能早日到前线杀鬼子。”在胡大娘的精心照料下,半个月后,谷牧在夜里可以到院子里扶着磨盘活动身子骨时,便立即赶回部队。


解放后,谷牧先后于1985年、2000年两次走访费县。“常忆沙场共征战,喜看旧地发新葩”,这是谷牧重访沂蒙山区的题词。他从大青山北麓的沂南境内,翻过山到大青山之阳的费县马头崖乡(今薛庄镇)李行沟、大古台、转山前村一带,找到了大青山突围战场旧址和当年受伤的地方,实现了他几十年的夙愿。他以沉重的心情讲述了自己负重伤后在老乡家养伤和房东大娘用老母鸡汤给他补养身体的故事,一再叮嘱县乡负责同志帮他寻找到当年救护他的那户人家。然而,为了安全起见,当时首长的名字都用化名,救护的人家都是秘密进行,虽然进行多方打听也没有落实,直到他去世后,才找到了胡大娘的后人。



为此,2014年4月17日,费县相关同志专程赴京拜访了谷牧的长子刘念远。刘念远含着泪说:“父亲在沂蒙地区,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一共战斗了十年。整个十年父亲和沂蒙地区结下深厚的感情。特别到了晚年,他不停地回忆着,在沂蒙山区那个战斗的岁月。”他回忆说,在父亲生命垂危的时候,嘴里、鼻子、身上插满了管子,每当清醒的时候,护士长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一句,首长咱们放一段《沂蒙山小调》吧。谷牧眨眨眼睛,把录音机打开,《沂蒙山小调》一放,两个护士轻轻地唱着“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山那个山上哎好风光……”“父亲眼睛就眨着,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刘念远说,父亲想起在沂蒙山战斗的岁月,念念不忘费县人民给了他第二条生命。虽然父亲已经过世五年了,今年是他诞辰一百周年,但是,“我们全体子女都永远不忘费县人民抢救了我们的父亲,这才有了我们这个家,才有了我们五个子女。”


谷牧曾说过,他是从沂蒙山走出来的,是沂蒙十年的基础使他逐步成长起来,所以他感谢沂蒙人民对他的培养。其实,这也是千千万万人民子弟兵对沂蒙的心声。 


(四) 


 光阴从侧柏的枝丫上滑过。抬头仰望古苍凌空的老树,历经78年的侧柏在细雨中更加肃穆而凝重。同来的五圣村郭书记说:“78年前发生的以抗大为主导的这场战役,深度体现了血浓于水的军民之情。78年来,我们不忘历史,更传承着抗大的精神。”原来,近年来,费县在五圣村等地以“铸红色堡垒、树常青信念、建绿色林带、铺金色路基”为内涵,探索出了一条“生态党建”的工作新路子,打造了“三同”教育培训基地,78户高标准“三同”教育示范户,可同时接待200多名学员入住 ,接受“同吃、同住、同劳动 ”的“三同”教育,为党员干部搭建了一个亲历群众生活,感受农村民情民意、领悟党的群众路线的教育平台 。目前已接受培训班500余批次200000多人次,成为全省“三同”教育的榜样。 


 

“在田野里我们相见,山林间我们别离……别了,别了,不要再依恋,让我们在庆祝民族解放事业的大会上,我们再见,我们再见。”返程的路上,我在心里一遍遍唱着这首歌曲,我听到了来自蒙山深处远古的回响,如同侧柏枝丫上的雨滴,闪着四季常青的光泽。而连绵不绝的大青山里,传出另一个庄重的声音:水乳交融、生死与共的沂蒙精神与延安精神、井冈山精神、西柏坡精神一样,是党和国家的宝贵精神财富,要不断结合新的时代条件发扬光大……细雨中,我听到连绵群山里的回声不绝入耳。 

(来源:游金地全媒体采编中心)

作者简介:张岚,女,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协会员,山东作协全委会委员,临沂作协会常务副主席,临沂文学院副院长。作品见《北京文学》《散文百家》《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妇女之友》《山东文学》《时代文学》《中国妇女报》《工人日报》等报刊。著有《水做的城市》《流年里的花开》《岁月凝香》《岁月静好》等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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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字:作家张岚,沂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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